“自由”与“自律”

　　2023年7月30日，又是一年盛夏，我第一次用旁观者的身份坐在熟悉的课桌前。为了了解县域高中生与家长们对于手机问题的看法，我回到了高中母校进行调查和访谈。无限延展的学习时长和压缩到极致的娱乐时间，好像是这个高考大省的县城高中生的常态，墙上张贴的大红榜似乎成了“优秀”的唯一检验标准——我仰头看着贴满整面墙的排名，却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

　　在这次关于“中学生手机使用与家长干预情况”的访谈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一对“自由但自觉使用手机”的学生和“不干预孩子手机使用”的家长。这个女孩今年该升高二了，而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二年级。我一直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别人家的小孩”，很懂事也很聪明，但是当她坐在我的面前，给我她的答案时，我还是从心底里感到佩服。

　　第一个问题是很简单的，“你觉得你的成绩怎么样？”可能看到这个问题的大部分人都会给出“还不错”、“不太好”、“一般吧”这样的答案，我也做好了收获这样回答的准备，但是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我关于自己的一大段分析。

　　“单从排名上看”，她说，“一直很不错，甚至还能保持相当靠前的位次。”

　　但是她没有把目光放在浅层的分数与排名上。她告诉我，高一选科的时候她选择了自己所热爱的全文组合，但之后便是迷茫与挣扎。虽然成绩依旧名列前茅，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真正地”学会文科，为自己浅薄的知识与狭隘的视野苦恼。我看得出来，相比于大多数人而言她已经足够优秀，但是她所标齐的绝对不是“大多数人”。她善于自我分析与反省，相较于别人眼中“她成绩这么好”，她看到的更多的是自己学习方面的缺陷，以及内心的挣扎。

　　而在后面的问题中，她的答案也慢慢印证了我的评价——她是一个很自律的孩子。她是走读生，每天都可以回家，每天都可以接触到网络与手机，但是她从不滥用。她在上学日的晚上用手机听音乐或者看书，在假期则会看综艺、看微博。她有手机娱乐，但不会过分沉迷。相比于放假一天还要起早贪黑玩手机的其他人，她好像格格不入；但是——“我没什么要熬夜玩的呀。”她笑着对我说。

　　她不爱打游戏、刷短视频，相比手机娱乐，她愿意花更多的时间走进线下，走进实体。她喜欢读书，喜欢唱歌跳舞，她的爸爸妈妈也支持她去看音乐剧、舞台剧，去看喜欢的明星的演唱会。

　　当我问到她的妈妈——同时也是一位老师，关于孩子手机使用的问题，阿姨说她基本不会干预。她也知道孩子平时用手机做什么。“我对她各方面都挺满意的，会不会有些凡尔赛？”阿姨揶揄道。除此之外，阿姨也给第一次做访谈生疏紧张的我很多建议与鼓励。我毫不怀疑她也是如此教育自己的女儿，以身作则，潜移默化。

　　在整个访谈过程中，我发现对孩子干预比较少的家长都与孩子的关系更近一些，家庭关系也相对而言比较和谐。访谈的另一对家庭，家中有年纪相仿的三个孩子，但是家庭关系非常和睦，家长管理起来也很轻松。而有一对关系比较紧张的母子，妈妈通常是严厉管制，孩子的脾气也比较倔。家中虽然不会爆发大冲突，但是当我问到这位同学时，他还是告诉我，“和妈妈的关系不是太好”。

图为实践队员在高中发放调查问卷。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冯雨蕗 供图

　　在这个普通的小县城，我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优绩主义”一点点渗透我们的生活。但是当生活中只剩下学习、成绩与排名时，我们是否能真正理解到它们的意义？我承认，它是我们从县城、从农村走出去的非常重要的也可能是唯一的垫脚石。但是只顾埋头学习的时候，便很有可能出现“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盲目。我想，那个优秀的女孩子之所以能如此自律，是因为她看见过远方，所以才能明白自己不能止步于此。她对自己成绩的反思，不仅仅是对自己的成绩没有完全满意，更是对自己思想与思维高度的不满足。这种能力超越学习本身，可以用在生活的任何方面。而在家长“逼迫”、“监视”下挣扎着学习的孩子，可能把学习的意义看得最远的，也只是挂在墙上单薄的数字。

　　“优绩主义”之下，我们的目标似乎只是一个好看的成绩，一个耀眼的排名，而它们终究只是虚幻的没有意义的数字。当家长过于看重这些虚幻，学习的意义便不再。学习如果只是为了追求这些虚幻，那么为什么不用手机来获得更简单、更刺激的快乐？

　　也许自由与自律并不对立。当我明白我想要的，当我走向我期待的，我便享受着自由，也保持着自律。（通讯员 冯雨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