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教室的后窗,入目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旷然、响着蝉鸣,我透过栏杆看散落在叶间、跳动的阳光。这是裕丰村在我短短十天支教之旅中留下的一寸记忆。
还有无数寸、无数尺的记忆。在通向教室的长长一段道路旁,蔓延开纵横的田间阡陌,那里有牵牛花盛开、蝴蝶飞过、溪水潺潺流过,隐匿在草树之间的知了唱着盛夏狂欢,一大片玉米地被风吹动。
第一阵风晃过玉米地,跌跌撞撞,踉跄前行。
作为华东理工大学心绘绿野实践团的负责人,我初来乍到时,对着仅有一字之别、多是同姓的孩子们的名单目瞪口呆,对不周密的行程、亟待解决的问题一筹莫展。对我来说,在短时间内就和几十个孩子相熟起来,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沮丧低垂着的头颅、抽泣但绝不回头的背影、死死抵住门不进教室的双手,裕丰村的孩子给我一种倔强的感觉。咫尺之间,我们因为经历不同,似乎横亘着比山河更远的距离,我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打开他们的心灵,也不知是否有幸在他们平凡而美丽的人生中添上些许不一样的痕迹。
图为实践团成员与孩子交流。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陈昱皓 摄
第二阵风拂过玉米地,细语呢喃,低声絮絮。
我反复问着孩子们的姓名。还好,他们不厌其烦,用带着稚嫩的乡音,害羞或大方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看见失落的背影,我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看见落寞的低头,我俯下身,听他诉说孤单和不解。我学会从看见中寻找共情的基点,从手足无措到耐心疏导孩子们的心理。我细数着日程表上的计划,一项项完成,一天天就稳步过去。我们困缚于彷徨与迷惘之际,是勇气驱动我们不甘于麻木与败绩。
图为实践团成员与孩子交流。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陈昱皓 摄
第三阵风辞过玉米地,攥紧叶片又放开,是别离。
“老师再见!”紫宣从过道向我跑来,挥动双手。筱萱抬起头,问我明年是否还会再来,清澈的眼里盈满期待,一瞬,我觉得时间好像都已经变得漫长,于是不舍得吐字打破圆满。
在临行前我还在思考,短期支教到底能给孩子们带来什么?那时,我就怕我们教过的文学、艺术、科学成为一个个符号,仅仅代表着我们曾经来过。而离别之际,筱萱递给我一张自制的贺卡,上面写道,因为我安慰过她,于是她也要给我祝福。我倏地顿住,一时无法回想起是哪个瞬间我曾安慰过她。片刻停顿后就是泛上来的感动。
教育并非局限于知识的传授,而是“一棵树摇动一棵树,一朵云推动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即使我忘性大,某些珍贵回忆会在无意中被扫进记忆的残骸中,但在许多我可能不曾留意的瞬间,孩子们会替我记住,如此,故事便不会消亡。我付出的真诚并未消弭,而是以希声无形的方式存续在他人心间,在以后,他们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报给他人、给世界。
风吹拂过玉米地,雄穗从来时的一片青绿,已经透出金黄。玉米的生长有由苗而秀、由秀而实等阶段,而他们的青春恰如植物之“秀”——抽穗扬花的阶段。短短的十天,他们、我们和玉米,共同沐浴在骄阳和雨水下,一起生长。他们是一种境遇,也是一个镜像。他们是我的延长线,也是我们撬动共同命运的支点。我很幸运在广阔的世界中有十天的相遇,如果未来不能相伴,那我一定把思念寄托在那阵风、那片舞动的尘埃中。(通讯员 汪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