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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话:我们与远方孩子的互相启迪

  连续两年来到青海做社会实践,但这两次我扮演的角色不尽相同。去年是一个亲历者,除了在当地生活我还有很多任务要去完成;但今年更多的是一个旁观者,我作为指导学长,更多地可以用一种观察者的姿态去体味。不知道我还需要多少次的考察与关注,才能发掘并总结出平凡人的故事。尽管我们也是平凡人,但我们并不了解自己的生活。只有经历过生活的逼仄与艰难,经历过发冷的馒头和阴暗的角落,我们才能学会善待生活,不偏激、不尖锐地看待每一个人与每一件事。且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无数次地得到启迪,慢慢地学会生活。

  初识:一片没有电波的天空

  到石灰窑乡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艰辛许多。

  一路在山谷间纵横,视野就变得极差,除了道两边的沟壑与灌木,几乎看不到什么美景,更不用说被群山遮蔽的世界了。

  好在司机师傅最后找对了路,狭长的上唐隆台村被翼侧的两张油菜花田裹着,就这么展现在了我的眼前。通向天边的马路佐以金色的云霞,似乎这便是整个村庄的全部了。简单地与村中小学的校长和孩子们见过面之后,我们就由住家的家长带领着向不同方向走去了。

  上唐隆台村附近金色的油菜花田。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孙诗凡摄

  饭后,住家的小妹妹——后来我才知道她叫小琴——要求带我和另一位住家的实践团成员去后边的山坡上玩。她和她的两个弟弟一路跨过溪水,轻车熟路地翻过铁丝网,甚至不忘把铁网半压好让我们通过。她小小的身子迎着阳光,在青葱的草地上勾勒出一个不高不矮的轮廓,这影子跑啊、跳啊,引来蝴蝶,亦唤起了深埋我心底的乡间记忆。唯一不同的地方,小时的回忆满是金色麦浪,而此处是碧野与苍山。

  小琴与实践团成员在后山上打闹嬉戏。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张博涵摄

  不一会,她停住,回头对着已满头大汗的我笑了笑,我这才近距离观察到她的脸:皙白的牙齿与略带黑灰色的嘴唇格格不入;双颊生着点点雀斑,却掩不住那两抹飞红;额头有点大,两根充满灵气的麻花辫荡在脑后。不知我的描述是否准确,但这已基本满足我心中一个农家十岁女孩的所有形象了。出神之际,她举起满是泥土的小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哥哥,给你吃这个!”——是一种野草莓,咬下去没有多少水,口感也略带青涩,我不由皱了皱眉头。

  玩闹了一个下午,小琴和她的弟弟妹妹们为我们摘来了许许多多“能吃的”东西,他们叫不出名字,只是知道这种小东西能吃。虽然味道都不尽相同,也几乎没有尝到好吃的,但看到他们乐此不疲地寻着野味,我也就叼了根草,躺下享受这里相对的静谧。

  我不住地羡慕村子里的小孩子,在这个电波横行的年代“逃”出了一片天空。他们肆意玩耍。一边玩着任何人看起来都会很幼稚的,藏在树下的捉迷藏;一边玩着快手、抖音,甚至在西瓜视频的首页看一些“刺激”的电视剧片段。我向来主张小孩子要去野地里,用手去玩,用身体的部位去接触泥土,接触自然的——尽管电子产品有时也必不可少。或许在更多的城市和农村,孩子们都在第二个方向的路上一去不返,难有与自然亲吻的机会。在这里,能看到的是一种平衡,一种充满着草汁气味的平衡。

  短思:一次有时限的管束体验

  应村民们的要求,在上唐隆台村的第二天我是在一群小孩子的簇拥下度过的。

  清晨7点,我从睡梦中惊醒,有两三个孩子已经在客室门口抱着作业向内张望了,桌上也已有了冒着热气的一盘菜与两碗汤面。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套好衣裤,扒完一碗面,收拾碗筷的阿姨前脚刚迈出门,十几个孩子“哗啦”就涌进来了。他们或拿出作业,认真写完后让我检查;或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虽然来自不同的年级,但他们有着同样认真的态度和积极的劲头。

  在集中授课班没有开起来前的三天,每天都在上午写作业,下午被孩子们拉着去山上玩的生活中度过。渐渐地,我与他们的关系开始变的熟络:检查作业时他们会用瘦削的肩膀抵住我的胳膊,不时抬起头来望我一眼;拿起我的kindle装模作样地翻两页,读出屏幕上阿城的文字——但读完后会给我翻回我看的那页;去爬山时,他们从第一天的拉住我的手腕到拉住手向上拽...我能感觉到,在快速建立信任的背后,这个村的孩子有他们自己的苦衷。我不想再说孩子们对知识多么崇拜敬畏,以至于多么认真地在我们面前完成作业、上课,这也许都是表象。若没有我们的监督,可能他们会做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在开班仪式上的孩子们。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曾亿诚摄

  以前与朋友聊天的时候说过这样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我们支教究竟能为当地孩子们带来什么?想必不少人都对此嗤之以鼻,支教的弊远大于利的言论也层出不穷。我曾以为支教带给孩子们对外界的幻想与期望,以为这便是支教的全部作用,甚至有时自己也会怀疑支教到底有没有用。这次,我终于在住家这十几个孩子身上找到了我的答案。这个答案便是一个词:体验。

  他们父母都在外打工,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也就是说他们从小接触到的只有隔代亲人之间的照料。某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虽然我们只比他们大七八岁,但由于心智的晚熟,我们在他们身边扮演的不只是传授知识的老师,更是一位有着到期时间的、素未谋面的亲人。他们依赖、信任我们,所以才喜欢用惹事、打闹来引起我们的注意,这不正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小孩在他认为重要的人面前会做的事吗?也就是说,或许对于上唐隆台村的孩子们来说,这个“体验”就是体验一种特殊的亲情,体验一种之前从未体验过的,被要求、被管束、被指导的生活。

  深探:一个孩子对村庄的认同

  马文艳是这个村里很特别的一个孩子。

  起初听到她的名字,是带队老师戏称她是自己的秘书,使劲儿地夸她。然后第一天晚上在村委会,她作为村支书的女儿静静地坐在一旁,把村民们的争论原封不动地翻译给我们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个女孩挺不一般。

  文艳今年六年级毕业,却有着超出一般六年级孩子的成熟。她轻车熟路地带我到一户户住家,与每一家的爷爷奶奶都聊得十分坦然,与每个支教老师、实践团成员都能很快打成一片,没有羞涩也不像其他山村小孩子一样有与生俱来的内向和怕生。但令人奇怪的是,她与她的同学们看起来关系似乎并没有解冻,这是尚处于小学的同学间很难见到的。

  团队采访了村里一批小学生,大致的内容是喜欢的动物、为什么喜欢之类的问题。绝大部分同学的回答都是猫、虎、熊猫等,但文艳十分特殊,她的回答是:凤凰。我问她为什么喜欢凤凰,她的回答也很让人意想不到:凤凰是百鸟之王,我想成为这种百鸟之王。

  马文艳作为学生代表在“文化之光”开班仪式上讲话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曾亿诚摄

  一名住在文艳家里的实践团成员也曾告诉过我们一些关于文艳的事情。文艳会告诉我们她看过一些名著比如《红与黑》,但说不上主要内容;她觉得初一的课本内容简单,但四五年级的试卷亦有许多不会做;她会平静地向其他小朋友介绍杭州的景点典故,尽管在我们眼里看来很多都是错的...不知道她是一向如此还是实践团到这之后才变得这样的,但从她目前的做法中我可以判断的是:尽管她已经很优秀了,但她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优秀,优秀到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才正常,就像她最喜欢的动物凤凰一样。不知道她是否想过,或是想过多少她是不是应该成为这个山村的凤凰,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山村中,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马文艳作为优秀营员代表在闭营仪式上领奖 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曾亿诚 摄

  临走前,我对她进行了一次专访,希望了解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上唐隆台村是典型的中国村落,村里几乎所有人都要遵循村子里固有的风俗和注意事项。但文艳无意间向其他实践团成员抱怨过这里习俗的繁琐和冗杂。因此,走之前我试探着问了问她这方面的问题,她却告诉我她尊重并遵守这里的风俗。问到是否有不满意在村子里的生活时,她也否认。但不得不说的是,面对镜头时,我们往往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想知道,既然她曾对别人说过那样的话,那她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究竟还有多少认同感。她对村庄外面世界的向往是不是会让她对现在的村子产生一丝丝的怨怼。因为新文化和科技对农村的冲击,有多少小孩子像文艳一样厌烦于现在的生活,厌烦于他们固有的文化。文艳在两次采访时不同的反应是否源自于我们的到来,让她意识到尽管在这个村子里她已是最优秀的学生,但还存在多方面的不成熟与不足。

  关于这个村子,这个村子里的人的猜想太多,十余天时间不够我们一一寻求答案。但至少我们应明白这个村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记录距离剖析还有多长的一段路要走。

  捎话:一场与远方的灵魂交流

  刘亮程在其著作《捎话》中写道:“人可以从身边的其他生命那里看到未来,这恰恰是人的希望……有些话(沟通和理解),注定要穿过嘈杂今生,捎给自己不知道的来世。那或许就是信仰了。”《捎话》写的是一个人托一头驴去远方捎一句话,这句话传递了数十年,最终也已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因为接话人的信仰和经历都已经改变。但世界上所有的信息都一样,语言自出口的那一刹那就失去了其意义,它只会化作无生命的物品落在人的皮肤上,落在黄沙中。

  我们此次来村子的一趟旅程,或是说“文化之光”在西部的四年多的旅程,何不能看做是一场“捎话”?我们在为村中的居民、牧区的小朋友捎一句对外面世界的话,哪怕这句话从他们口中说出,就已经是一句失去了意义的符号了。但我们还是要去捎话,因为捎这句话的过程中——如同刘亮程老师所说的——我们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这恰恰是人类存活的希望。(通讯员 戴元昊)

责任编辑:李华锡 一审编辑刘超美